林鶴心裏嗤笑一聲。

虧他之前覺得這人還不錯, 不過嘛……人都是會變的。既然做都做了，這幅樣子給誰看？

他從來也不是多好的人，至少, 和江秋十那個聖僧一比, 要冷酷得多。

林鶴悠悠哉哉端坐原地, 獎杯在他手上輕慢掂量兩下, 拋了拋，隨意擱在座位邊的地面, 一雙眼睛往好友那邊看去，同樣對上那頭註視過來的目光, 遙遙對望，相視一笑。

攝像機忠實地記錄下這一幕，實況轉播。面對此情此景, cp粉們忍不住為兩人的絕美兄弟情落淚。

磕糖小本本上又多了一條記錄：某年某月某日金鷹節頒獎晚會, 哥倆眉目傳情。（不是）

頒獎晚會結束後，林鶴站起身, 穿過座位跑去找小夥伴。

“恭喜恭喜啊！”林鶴雙手環胸道。

江秋十頭也沒回：“也恭喜你。”

“今晚你就回去？要不幹脆去我家裏睡一晚？小佳很歡迎你, 不會介意的。”

江秋十想了想, 搖頭：“我回劇組吧, 第二天一大早還得拍戲。”

聞言，林鶴同情地拍拍他肩，口頭許諾以後有空再邀請他來玩。

劇組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過了，大家都是相熟，湊一塊兒聊聊天, 拍了幾張自拍預備發出去。

出去後，又是面對大批的記者，做這個行業, 面對的攝像頭跟人頭一樣多，無論做什麽，都免不了黑洞洞的註視。

散場後，一群人聚在一塊兒吃了頓飯，才各自離開。

江秋十出發回劇組。

當地機場不大，大家都知道江秋十今晚要回劇組，一個個沒敢走，全在機場裏蹲點，乍一眼看過去人頭湧動跟蟻群似的。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，江秋十還沒有出現，一些站姐不由得著急，心想是不是在路上被堵住了？

站姐之間也有群，一頓互相叫爸爸後，相互提問是不是有人在路上截住了江秋十，得到的答案是沒有。

有幾個追車的，但是沒追到，中途被甩掉了，不過看時間應該也快要來了。

所以，人呢？

他和助理一塊兒走，甩掉了後面幾輛跟車後，繞路去了高鐵站。

幾近淩晨，非年非節，高鐵站的人少一些。快到站時，他們才買了最近一趟發車的高鐵。

而後飛機票退掉。

時刻盯著出票動態的站姐們猛然發現，自己竟然又被耍了。

當了這麽多年站姐，絕大多數已經練就了一副堅韌心腸，當下立刻飛速算行程：還有哪些人可以拍的？趕緊去！

不少站姐在機場等了很久很久，她們不缺耐心不怕等待，但等待需要有回報。時間如此漫長，消磨了她們所有的耐心，當江秋十退訂機票的消息確定後，不少人在機場當眾崩潰，當場坐在地上大哭。

一些自媒體也在其中，原本沒拍到張秋十有些失望，現在一看，拍站姐也不錯，有爆點。

不少粉絲們刷到了新的通稿。

“機場站姐當場崩潰？只因沒等到他！”

“據悉，今晚本是金鷹節頒獎之日，江秋十再度拿下金鷹獎，可他的粉絲卻因這一行為表示失望。”

“故意還是無意？江秋十為什麽要耍站姐玩？”

……

不少站姐自己手裏就掌握著營銷號，排除掉一些過早肄業追行程的人，剩下的隨便寫一兩篇也足夠他們抹黑了。

前幾個小時還在高興的楓葉修仙黨頓時憤怒。

神經啊？這些通稿說的，搞的好像是十哥自導自演似的。

要優雅不要汙：“營銷號司馬，又不是十哥求著他們拍的，自己未經允許追行程還有理了？望周知，十哥不缺他們這點人氣，他就是想要一個清凈。”

周瑜大人：“望周知，江秋十從來就沒有要人去接機過，他不喜歡人接機，某些站姐自己心裏應該有數，別自討苦吃。”

墨雪幽冥：“十哥幹的漂亮！對付這些死皮不要臉的家夥就應該這麽幹，讓他們多等幾次就知道苦了。”

粉絲們義憤填膺，熱門微博評論裏，也不排除有一些腦回路比較奇怪的家夥。

正義路人：“沒必要這樣吧？搞得好像江秋十沒吃過粉絲福利似的，不想讓粉絲堵著，有本事解散後援會解散粉絲。”

阿發發發：“說真的，江秋十就是昏了頭了，自己以為拿了幾個獎就是實力派，再也不要粉絲，所以才敢對粉絲做出這種事情吧。學學人家日韓的偶像，那才叫真正的營業。”

天降鹹魚：“這樣對待粉絲那些楓葉是怎麽好意思說，江秋十很寵粉的？我看著都覺得心寒，等了半天人沒來，最後發現江秋十就是耍著他們玩。不脫粉嗎？”

阿九：“樓上是不是有點毛病，這些人壓根就不是粉絲，而是拿十哥賺錢的好嗎？還要十哥怎麽做？”

長雪：“如果這些站姐真的是粉絲，我真的是跪求他們脫粉，別再拍了，十哥自己都不拿粉絲賺錢，他們倒好拼命地拍照片賣pb周邊，該不會真以為我們會維護這樣站姐吧？”

評論區吵吵嚷嚷成一鍋粥，炸出不少夜貓子。而這場紛爭直到第二天早上竟然還沒有結束。

個別營銷號發投票：

“如果你是站姐，白白等了一晚上卻沒有等到人，你會脫粉回踩嗎？”

這類話術直接把站姐變成了粉絲身份，再度引發新一輪討論，投票人數達到了三萬多。

這個投票還好些，罵營銷號的言論占了絕大多數。大家都是粉絲，線上對站子追捧不已，換成線下就不一定了，而當現場的視頻一放出，大家瞬間更加理解了。

尼瑪，這麽多人！

換他們他們也麻溜趕緊換地方好嗎？這拍喪屍片呢都。

更不用說聽到江秋十不來後，那幾十個人坐在地上哭鬧的場景，周圍人都不敢過去，匆匆繞遠，驚悚得很。

第二天，見熱門微博還掛著，雅姐幹脆讓工作室發表聲明，表示拒絕接機，請大家遵守公眾場合秩序，不要擾亂他人的安全等等。

老實說，站姐私生黃牛等團體的力量不容小覷，很多明星都挺怕他們的，就怕拍到點什麽抖露出來。

江秋十卻不在乎，反正，他得罪也不是第一次了。

工作室那條微博無疑是點燃了一把火，評論褒貶不一。粉絲們倒是很高興，底下全是她們的誇獎。

金蝶：“棒棒的，小室今天效率很高嘛。”

橙子：“他拒絕了粉絲打榜投票，為什麽不能拒絕站姐私生？我覺得十哥沒毛病。”

橘子：“拒絕跟車，拒絕私生，從我做起。以後大家也不要去買站子了，真的，有這些錢去買雜志和代言，不好嗎？為什麽要給侵犯你哥隱私權的人花錢？”

包子：“誰說這些站姐私生是粉絲的？滾！私生不配當粉！”

餃子：“我覺得大家買站子的pb真的是沒必要，這些站子花著你們的錢去追十哥，私下打擾他、別車、跟酒店……你們真的覺得合理嗎？”

……

經過整夜車程，第二天一大早，江秋十回到劇組定好的酒店補覺，下午去片場時，大家夥都很高興地祝賀他，嚷嚷著要他請客。

當天晚上，劇組所有人都吃上了加餐。

導演更加不好意思，他原本讓江秋時休息一個下午和晚上，第二天才過來拍戲也不著急，結果對方吃過午飯後直接過來了。

“你沒必要這麽辛苦的。”導演感慨說了句，江秋十沖他笑笑，並沒有回答。

好在導演也不是真要他回答什麽，不過隨口一說，場記跟在一邊，瘋狂改動著下午需要拍的戲份，而後重新將通告單掛出去。

下午的戲份簡單些，因為場景問題，圍獵戲份可能得挪到中期，今日的江秋十只需再度和飾演皇帝的演員演對手戲。

他留長了些的卷發，被小心地收攏在發網中，造型師給他套上假發，細細梳頭。

一切準備就緒後，演員們站在場中央，只待開拍。

他們重新回到了大殿內拍戲。

不同的是，上一回只有父子兩人，這一回除了皇帝之外，宮人們也在，垂首肅立，不敢多言。

青銅蟾口，吐出白煙裊裊。

一國中最尊貴的父子倆一問一答，其餘小人物的表情亦值得探究。好在重點的幾位配角都擁有豐富演戲經驗，這場戲對於他們來說並不難。

他們聽到了開拍的號角聲——場記板落下。

“上一回要了馬，上上回要了朕的虎皮大氅，這一回你又想要什麽？”

皇帝翻閱奏章，朱筆落下，而後將奏折丟在一旁，俯視著臺下的七皇子。

春獵已經開始，先出發的卻不是皇帝，而是宮人宮女和侍衛們，他們提前出發，皇親貴族們等他們備好一定用具後再出發，前往獵場。

因此，皇帝臨行前仍不忘批閱奏折，此刻，面對著親生兒子的他一臉嚴肅，明明筆上正在批閱奏折，眼睛卻盯著七皇子，一雙銳利鷹眼似乎能看穿人心。

不知不覺間，七皇子身上那股怯弱的氣質慢慢消失，至少在皇帝面前是這樣，他躬身敬禮，鼓足勇氣道：“兒子想要一匹馬。”

就算表現得再膽小，能瞧出他這又是在沖皇帝要東西了。

如此直白又大膽，一邊站立的大太監，眼皮微微睜大，立刻又恢覆成波瀾不驚的模樣。

“你的雪風呢？”皇帝淡淡道。

既連他給馬起了名都知道，怎麽可能不知道它的下場？

畢竟是禦賜之物，七皇子垂頭，露出難過的模樣，肩膀哆嗦抖動：“也不知是怎麽回事。我去找的時候……它就沒了。”

眼看再問下去他就要哭，皇帝皺眉，制止道：“夠了。”

“既如此，你便下去再挑一匹。”

聽這話的意思，他大概是沒有找出真兇的打算。

七皇子沈默一會兒，低下頭去，行了一禮：“多謝父皇，兒、兒臣告退。”

從皇帝的角度看過去，能看見他有點兒委屈的臉。

這是個……在他面前意外地毫不拘束的孩子。

半天沒聽到皇帝的應答，七皇子悄悄擡頭瞥一眼，對上後者探究的目光，立刻又低下頭去。

“內侍省沒查清兇手嗎？是誰竟如此大膽？”須發微黃的皇帝終於開口。

他這句話是向身旁的大太監詢問的，大太監立刻行禮：“回陛下，已查明兇手，是負責管理馬草的宮人。因殿下說要親自審問，所以這犯人押在了殿下的宮中。”

“哦？”皇帝瞧著像是有些意外，問：“小七，可是如此？”

本該告退的七皇子悶悶道：“我沒問出來。”

沒等皇帝再說什麽，他擡起頭，苦笑一聲：“父皇，沒查出真兇之前，就算您再給我一匹馬，它還是會死的。”

這話有些不敬，可他那副立馬要哭出來的樣子，皇帝還不至於追究這點小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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